好冷。

好饿。

好困。


吕周南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人生的最后一步。脚早就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不仅仅是双脚，双手，四肢，甚至是头脑，都已经僵硬了，简直就像是冰冻的豆腐脑。

好想来一碗全料盛满的拉面啊。
世间的一切爱情，怨恨，嫉妒，感动，都比不上一碗塞满了肉，葱，蛋，卷心菜丝，海苔，玉米，豆芽的大碗拉面。

吕周南嘴唇早就已经干裂了，哪里还有口水。她拼命抑制住自己去舔雪水的欲望，努力回忆小时候吃过拉面。

吕周南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也是什么也吃不到的。当她离开山村福利院进入大城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能填饱肚子的饭馆。
而她对店员说道唯一一句话就是：
“把你们这里分量最大的招牌菜拿出来。”

于是店员拿来了加大分量的全料盛满拉面。
吕周南记得自己那个时候从埋头猛吃到喝干最后一滴汤汁不过花了八分钟。店长都看呆了。

后来吕周南就经常去那家店吃饭了。


现在吕周南恨不得能够穿过虫洞直接翻到饭馆后厨房，吃吃吃吃吃，吃个底朝天。

吕周南这么思考也是不无道理。在这种寒冷的雪夜如果不做些什么能够激发欲望的事情，会被活生生冻死的。

用痛苦抵御死亡，只会更痛苦。但是比起死亡，还是痛苦来得好一点。

然而再怎么旺盛的食欲如果没有真正的食物做助攻的话，还是抵不过睡魔强大的攻击，周南想象着咬海苔上面芝麻的触感，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醒了！”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周南觉得好吵啊，想要大喊一声“都给老子闭嘴！”但是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一股暖流进入了她的嘴巴。

“咳咳！咳咳……”周南毫无准备，被呛了一大口。

“啊，对不起，我不大会把握速度。”给水的手停了停。

周南完全醒了。全身上下软绵无力，但至少能够睁开眼睛了。

“我这是……在哪？”她哆嗦着吐出了这句话。

周南转动了一下僵硬的眼珠，慢慢打量起四周来。这里并不是室内。但好像也算是建筑内。身旁有一个用油漆桶做的篝火，这就是周南没有被冻死的原因。

“嗯……暂且算是我以前的住处吧。在我仍然是流浪汉的时候。不过现在也算是一个有工作的人了。”身旁讲话的是一个褐发蓝眼的大叔。

“我看见你倒在桥边了，就把你带了过来。嗯……原来我用的床垫还没有被捡走，你先躺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吃的。周南眼睛眨了眨，决定还是先好好躺下。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总之先回复体力再说。

从医院出来之后，周南带着一张卡和一点提前出院退的钱一直在四处奔走。

周南的医院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型医院（大医院住院费太贵），是一个比较私人的疗养院。但是这里有器官和生殖妇产类的专家在。这家疗养院接地下的活比较多，专门给有关系的人做手术的疗养院。

周南不知道父母在大城市里面究竟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但是至少这一点能够照顾到她，也算是尽了一份义务。

周南已经很满足了。

疗养院的住院费并不便宜。提前出院只能退回百分之十的钱。这对于周南来说也能够撑过一段时间了。

本来周南是被安排住院三个月，然后直接去大学报道开始上课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被打破，她只能够在外面撑过去这几个月。

可是一旦开学了，这种状况又要如何去打破呢？

“来，热可可。”大叔说出的话简直就像是天使的召唤。

周南拿过那杯黑乎乎但是散发着甜香的东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慢慢呷起了杯子里面的可可。 

“我看了一下你口袋里的证件……你不介意吧？抱歉……”大叔摸了摸后脑勺，“你是留学生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南只能苦笑。我总不见得把自己出国来做手术然后逃债的事告诉你吧。

大叔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于是闭嘴乖乖地忙活了起来。

“请问……您这是要干什么？”周南看着在搭板车的大叔。

大叔笑了笑：“把你带去我家。我不能就把你仍在这儿。”

周南诧异了，刚想开口制止大叔，只听大叔说：“我女儿比较会照顾人，你现在很虚弱，还是让她来照顾你吧。你不用担心，我晚上就会回去的。”

周南反而说不出话了。

在雪地上颠簸了一路，周南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开来了。七拐八拐，他们到了一间简易的砖瓦房门前。

砖瓦房四周是一些没什么人气的废建大楼，这间房显得隐蔽而又突兀。

“爸爸，你回来啦！”

周南看着大门打开，从里面蹦出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13……哦不，大概14岁吧。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小姑娘帮大叔把周南扶进了屋，仔细拍掉了大叔身上的雪屑。

大叔点点头，把周南放到了客厅的简易沙发上。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丽萨？”大叔看着女儿，喃喃自语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周南躺在沙发上，看着青黑色天花板，沉思了起来。